农村金融转型突围

　　农村对资金的旺盛需求，造成了资金供需上的不平衡，催生出民间金融在农村地区的蓬勃发展。而在农村金融发展过程中，是否按照对现有城市金融，甚至按照对大型国有控股金融机构的监管方式来监管，是一个值得认真探讨的问题。

　　如何避免过高的操作风险，是浙江新昌农村合作银行董事长赵学夫每天都在想的事情。农村经济规模较小、经济主体分散，面临较大的自然风险和市场风险，使得农村金融业务具有成本高、收益小、风险大等特点，因此，赵学夫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

　　新昌农村合作银行在经营管理中引入了经济资本的管理理念，并依靠新开发的监管操作风险软件管理系统，率先在经营管理机制方面进行转型，使得客户在2010年的4400多户的基础上增加了2000多户，而且两年来没有产生一笔不良贷款。

　　转型是时下中国最时髦的词汇之一。其实，转型是一种改革和创新，是一种发展的理念和方式，是紧跟时代发展潮流，改变不合时宜的地方。

　　中南海某高级金融智囊断言，农村金融是我国未来金融体系改革的核心。

　　“因你而变”

　　去过江浙沿海的人都会注意到，这里的人们得改革开放风气之先，农村广袤的土地上工厂林立，几乎每家每户都在直接或间接从事着与工业生产和贸易有关的活动，祖祖辈辈耕种土地的农民，再也不需要像祖辈那样脸朝黄土背朝天了。江浙沿海的传统农业生产几乎消亡，农民成为助推中国崛起的产业主力军，我国传统意义上的“鱼米之乡”已悄悄演变为“工业之都”。资料显示，2005年，我国北京市、上海市、浙江省从事广义农业的人口比重分别是31%、24%、34%，中西部地区的河南省、贵州省和甘肃省达到60%以上，我国从事农业的人口比重大幅度下降。

　　“我一直在思考农村金融机构的转型问题，这个问题的破题，首先要弄清楚我国农村金融机构在经营什么？”中国银行业协会专职副会长杨再平认为，“农村金融机构经营的是农村客户。过去农民贷款是为了解决生活困难，为了孩子上学或者治病。随着农村经济的发展，农民的身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从农民转变为农民工，再从农民工到市民，最后到大大小小的农民企业家，使得农村金融机构的客户需求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对此，杨再平借用招商银行一句广告词“因你而变”，形象地建议农村金融机构要根据客户需求的变化及时进行经营理念和经营方式的转变。

　　农业发展需要资金，农村金融机构贷出资金，需要一定的产品形式，推出新产品更多要看产品的解决方案，需要更多的包含技术和智慧的解决方案。杨再平称，过去认为有些技术只能在城市应用，现在看来似乎农村更用得上，比如手机银行、网上银行，克服了地域和空间的限制。除了技术以外，还需要更多的智慧，怎么样推出替代性创新产品，农村金融机构要动脑筋，需要着眼于发展中的客户，因他们变化而变化。

　　体制之痛

　　“十二五”规划提出要建立多层次的金融市场，中国银监会计划到今年年底，全国设立1294家新型农村金融机构，包括村镇银行1027家、贷款公司106家、农村资金互助社161家。

　　从监管角度来看，金融机构实行的是全国统一的监管标准，在这个背景下要建立多层次的金融市场很困难，因为多层次市场实际上要求有多层次的监管规则。因此，中国社科院金融研究所所长王国刚认为，在农村金融发展过程中，农村金融监管方式是否按照我们现有城市金融，甚至按照对工、农、中、建等大型国有控股金融机构的监管方式来监管，是一个值得认真探讨的问题。

　　我国大的国有商业银行的经营重心，不断向大城市、大企业集中，大量面向农村的经营网点被撤销，农村信用社成为政府主导农村金融市场的最后一个堡垒，这无疑会导致农村金融供给的严重不足。

　　而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农村对资金的需求十分旺盛，造成了资金供需上的不平衡，催生出民间金融在农村地区的蓬勃发展。中国社科院农村发展研究所研究员冯兴元指出，我国除了正规的金融机构之外，还存在着准金融和民间金融形式。民间金融有些是半组织化的，有些是正规或者准正规的金融机构，它做两笔账，账外有账，账内是正规金融，账外是民间金融。冯兴元认为，合作金融治理结构有缺陷，政策性金融政策方向存在问题，农村存在着正式金融机构密度总体下降和农村正式金融垄断化问题，农村需要多样化的金融机构和活动。正式金融机构把大部分的存款转向有利可图的产业，使得农村资金外流问题比较严重，造成农民融资困难，对农业的投资严重不足，影响了农村经济的健康发展。

　　中国社科院副院长李杨对此曾感叹说，民间金融机构层出不穷，生命力极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但也具有很大的风险性，因此，现在是把这些机构正式纳入国家认可轨道的时候了，要积极支持民间资本投资入股银行机构，并且要有更大的发展。

　　机制转型

　　农村金融为什么发展不起来？如果只是网点问题，多设几个网点就是了。是因为我们没有资金吗？我们资金有的是。是农村没有资金需求吗？农村的资金需求真的非常迫切。那我国农村金融发展中存在的真正问题是什么？王国刚认为，我国农村金融存在的问题是体制机制所造成的中间梗塞。“中国地域广阔，不同地区的经济和外部环境差异非常大，很难用简单模式进行改革，使得农村金融改革路程变得很漫长。”

　　如果每个农村金融机构的经营都好了，那么我国整个的农村金融显而易见就好了。问题的关键是如何搞好单个的农村金融机构。“在我国金融领域，农村金融是最难的；在农村金融领域，农村中小银行又是最难的。”中国银监会合作金融监管部处长邢桂君认为。对此，中国社科院金融研究所法与金融研究室主任湖滨指出，农村金融涉及一些根本的制度性问题，存在一些制度性的缺陷或者制度性的制约。但从自身发展的角度来说，农村金融机构法人治理结构虚化、农村金融机构精细化管理、没有具有自身特点的管理系统等问题，可以通过自身的不断提高来加以解决。在具体的操作方式上，邢桂君建议，下一步要大力推进农村中小金融机构的股份制改革，建立以激励约束机制为核心的治理模式，把每个员工从上到下连起来，形成一个具有强大凝聚力和生命力的自驱动组织。

　　对于农村金融问题，有关合作和股份讨论很多。关于合作一词，我国一般的理解是与人之间的合作，按照日本的概念则是“人合”和“资合”，“资合”就是股份，是社员一人一票表决制。“资合”离不开资本，资本意味着监管标准，意味着市场规则，这就产生出经济资本管理的概念。

　　经济资本

　　经济资本是一种经营风险调整和经济效益最大化的管理模式。有人担心这种管理方式，会不会导致农村金融机构发展方向转变？会不会偏离支持“三农”？曾刚认为，很多农村金融机构收益率非常高，甚至高于上市银行的资本回报率，但农村金融机构的发展模式或者说它的成本比大银行更高一些，而且风险在通常情况下比大银行更大一些。经济资本管理方式充分考虑风险因素，把管理成本融入到整个管理体系中，农村金融机构比大银行更需要精细化管理，需要把成本压得更低，这样才能有可持续发展的方向。这并不一定要偏离服务“三农”的发展模式，对管理层来讲可以调整金融资本所设定的参数，激发员工支持“三农”甚至小额贷款业务的积极性，使他们获得的增加值比大客户还要高。据了解，我国金融监管部门已经认识到经济资本管理的重要性，正在制定经济资本管理的指引或者是标准性的引导。

　　浙江新昌农村合作银行的经济资本管理已经完成。1988年去美国留学，得到博士学位以后在华尔街工作了近10年，瑞华融信北京管理咨询公司总裁张海云，被赵学夫请来从技术层面来实施经济资本管理。从糊涂到聪明难，从聪明到糊涂更难。张海云在考虑银行发展阶段时，把银行管理分为糊涂、聪明、智慧三个阶段。张海云认为，经济资本管理融入了风险的度量，比仅仅当期的利润要更加全面，而且它把潜在的风险计算在内，眼光比银行账面的利润要更长远，不仅要考核经济上的效率，也要考虑它的社会责任、社会效益。这就使得银行必须支持自己客户的发展，然后它才能有可持续的发展，就是从所谓的个体性到社会化的过渡。这时银行对绩效的考核不再仅仅是单一经济指标，而是需要多样化的考虑，管理相应需要进行综合化设计。

　　农村银行的发展依赖于客户的发展和富裕，它必须去关注自己的社会责任，要满足农村群众的需要，促进农村社区的发展。这是指导农村金融机构经济资本管理的理念，但实施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农村微小贷款缺乏动力、信用风险和操作风险难以分析监控，这些困难显而易见。张海云认为，这些困难可以通过提升管理水平来解决，而提升管理水平非常有效的工具就是运用软件管理平台进行综合的管理。新昌银行2010年取得的成绩表明，这个管理体系之所以能够有效果，实际上还是需要把这个管理从命令型转为引导型，通过合理化的薪酬体系调动员工工作的积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