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最大拆迁工程收尾,福光田寮两村“消亡”
福光、田寮两村即将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
谢老伯是福光村的一位老人,70多岁,脸上刻印着历史的沧桑,几十年田间劳作,使得他早早就驼背。而不久前经历的一场大病让他行走艰难,取而代之的是轮椅。这段时间,只要在家里闲下来,他就要求孙子用车把他送到福光老村看看。每次来到老村,他总会停靠在路边,坐在轮椅上,默默地望着老村所在地,一望就是1个多小时。
呈现在老伯面前的是一个拆迁现场。福光村的村民从今年5月份开始陆续搬离村庄,随着“搬迁一户,拆迁一户”的工程进展,整个百十户的村庄,大部分住宅已经被夷为平地,剩下一堆瓦砾。剩余的楼房,六七层高,只剩下一个建筑构架。偶尔,旧村的瓦砾上还有捡垃圾的外来人出现,不远处,就是拆迁机器的停靠点,以及拆迁工人搭建起来的临时住处。
谢老伯,从出生就一直生活在这里,如今,年老了,却要搬离村庄了。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生活了几十代人的村庄即将消失了。
福光、田寮两村,像谢老伯一样经常光顾拆迁现场的老人还有很多,有的是自己走过来看看,有的是专意到村委找同村人聊天。
随着拆迁机器的轰鸣声,一栋栋的原村民楼房不断地倒下,再过一段时间,拆迁的机器轰鸣声也将不再响起。
这里的一切拆迁,只为一个目标:南方科技大学和深圳大学新校区的建设。
南科大落址大学城
南方科技大学(以下简称南科大)的建设是深圳经济发展的必然结果,再建一所高等教育学校的呼声,早几年已经在深圳的民间响起。真正从政府层面确定还是在2007年3月份,深圳市第四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三次会议上,《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筹建南方科技大学,随后,深圳市政府组建南科大筹建工作办公室,开展筹建前期工作。
“筹建南科大是为了配合深圳产业发展需要,弥补深圳高等教育发展不足的短板。”南山区政府的一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
“当时南科大的选址有三个地方,包括龙岗区、大学城在内,最终在2007年8月份确定选址在大学城内,随后不久,拆迁启动工作也纳入政府的议事日程。”
“当时听说南科大要落户在大学城,村民都认为是好事情,在没有拆迁之前,对南科大建设是欢欣鼓舞。”福光居委会主任谢绪红介绍。
到了2008年3月份,深圳市下发了《关于成立南方科技大学筹备办的通知》,负责学校批准设立和招生办学前各项筹备工作,之后,深圳市有关部门对南科大校区建设工程计划进行立项,确定校区选址和用地面积,并通过环境保护评估。
深圳最大拆迁工程启动
南科大建设启动的标志,是从拆迁工作开始的。
南科大选址确定后,南山区开始承担项目涉及的拆迁补偿安置工作。“为了早日完成这一重大项目,南山区成立了南科大和深圳大学新校区拆迁安置工作指挥部,以招标的方式向社会公开引入咨询服务、测绘评估以及法律顾问等中介服务机构。”南科大拆迁指挥部副主任董勇告诉记者。
“南方科技大学和深圳大学新校区项目”规划总用地面积约3.72平方公里,其中南科大用地面积2.16平方公里、深圳大学新校区用地面积1.56平方公里,涉及南山福光、田寮、长源三个村庄。需要拆除的建筑面积总量约147万平方米,其中非住宅类物业117万平方米、住宅类物业约30万平方米,福光、田寮两村需要整体搬迁。整个项目共计要搬迁企业700多家,搬迁人员5万多人。
“整个拆建项目,是深圳经济特区建立以来最大的拆迁项目,拆迁难度可想而知。”董勇感慨说。
如此大的拆迁工作,赔偿谈判成为搬迁的难点。记者了解到,南科大拆迁指挥部提出了“尊重历史、尊重现实、尊重法律”的前提下,深入研究出台了赔偿方案。“我们依据《深圳市公共基础设施建设项目房屋拆迁管理办法》等法规条例,征求市区有关职能部门以及广大被拆迁人的意见建议,九易其稿才正式出台补偿方案。”董勇介绍拆迁补偿方案的出台。
2008年6月,深圳市四届九十八次常务会议上批准了拆迁补偿安置方案。
福光、田寮走向“消亡”
整个拆迁工程的启动是从2008年开始的。当年3月,南科大拆迁指挥部对外正式发布拆迁公告,启动拆迁补偿安置工作。
“指挥部人员对福光、田寮、长源集体经济组织及其所属经营部和拆迁户开展拆迁谈判,区主要领导也多次深入村民和股份公司,耐心地做思想说服工作。”
“主要是向村民介绍现有的发展模式已经走进死胡同,介绍南科大建设的美好前景。详细阐明拆迁安置政策和不让村民吃亏的补偿方案,推动拆迁工作不断的深入开展。”董勇介绍。
而作为田寮村村长的郑应光则从一开始就配合拆迁部对村民做说服工作,对此,他的感受是“说服村民离开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实在太困难了,年轻一些的村民还容易做工作,对于年龄较大的村民,则是困难重重。”
据了解,南科大拆迁工程,最先取得突破的是长源村。“长源村是革命老区,发扬革命老区精神,第一个打出横幅,喊出支持南科大的建设,也是第一个与政府签订拆迁协议的村庄。”长源村工作站负责人朱子瑶站长告诉记者。
生产经营性物业多是村委的工业厂房,属于集体资产,占拆除物业的绝大部分,拆迁补偿问题相对容易。2009年,拆迁指挥部相继与福光村、田寮村签订生产经营性物业拆迁补偿协议,标志着南科大拆迁工程取得重大进展。
村民的住宅类物业签约,直到今年年初才有新的进展。3月份,田寮村村民签约;7月份,福光村原住民集体签约。随后,村民相继陆续搬离村庄,拆迁机器也正式驶入住宅区内,进行拆迁。
“截止目前,已经拆除各类物业近127万平方米,拆除率达到了86%,原村民、院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已经全部搬迁完毕,仅剩余未签约的4万余平米的物业,也均是非原住民物业。”董勇介绍,目前协商仍在继续当中,“年底所有物业拆迁要求全部完成。”
至此,福光、田寮两村逐步进行拆迁,走向“村史”的结束。
安置区内新村拔地而起
“目前村民从村庄搬离之后,分布的七零八散,住在什么地方的都有,有的投亲靠友,有的在外租房,有的购置了新的房产,不愿意远离的人,依旧在周围未拆迁的村庄内租住。”郑应光说
记者了解到,随着拆迁工作的逐步推进,2009年,拆迁村民的安置区规划建设也开始启动,安置区规划设计方案也获得了深圳市国土部门的批准。今年6月份,安置区建设开工奠基仪式举行,正式拉开安置区的建设序幕。
“考虑到村民故土难离的实际情况,安置区也就选择在南科大校园的附近,他们为南科大的建设贡献出了土地,将来也让他们享受南科大建设带来的成果。”拆迁部的工作人员介绍。
出田寮村不远处,就是安置区的所在地,新修的柏油马路使得交通变得更加便利。根据规划,在安置区内,不仅给与拆迁村民对等的物业赔偿,考虑到未来拆迁村民工作的需求,还增加了出租物业部分。
“根据村民的提议,在安置区划定新的区域为田寮村所有,共计四栋楼,两栋用来村民自住,两栋用来物业出租。社区的名称依旧叫田寮村。”郑应光坚持保持村庄的生命延续。
据悉,到2014年,整个安置区的建设工程完工,拆迁村民将陆续回迁,福光村、田寮村借助南科大的建设,正式从农村村民向城市社区居民转变。
南山风物:
田寮重生
随着南方科技大学建设步伐的加快,位于南山的田寮村将从地图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新时代高等教育探索的“南方科技大学”。如今,在田寮村周边还有拆迁机器的轰鸣声,等待拆迁的住宅楼还在不断地被腾空,再过一段时间,南山存在了100多年历史的田寮村将结束自己的历史使命。田寮这个为南科大建设做出全部土地奉献的村庄将何去何从?它的一生又有怎样的经历?让我们走进这个即将消亡的“村庄”。
田寮村南山最后的旧村貌
“寮”字,在字典里的注解就是“草屋”。“田寮”就是水田中的小茅屋。
100多年前,一位姓郑的客家人从龙华拖家带口来到了南山西丽的一片大山中,看到周边人烟稀少,水田较多,就选择了一块山脚的荒地进行开垦。逐渐地,一片片的荒地变成了一片片的水田,田中间露出了一个茅草搭建的小屋,周边已经居住的长源村、福光村村民开始叫这个茅屋为“田寮”,随后逐渐在周边居民传开,一个新的地域名称就这样形成。
“田寮村”是一个纯正的家族延续产生的村庄,没有旁姓。随着人口的逐渐增多,到了现今的村长郑应光这里,已经延续了第七代。在郑氏先人最初扎根的地方,已经形成了三排整齐的房屋,这些房屋就是“田寮村”的祖屋。郑应光的整个童年时光都是在祖屋中度过。
“一排十多户,总共三排,非常整齐,当时全村也就30多户,100多口人。每一户房屋的构造都是一样的,泥墙青瓦,周边房屋围建,中间形成中空。一个正屋,两个偏房。”郑应光回忆起村庄的最初印象,露出了向往的神态。
“那时,村庄各户人家都是靠种庄稼为生,山上种有荔枝、龙眼或者黄皮、桔子等水果;旱地里会种些菠萝,每户人家都养猪、养家禽。溪水非常清澈。到了收割季节,整村的大人小孩都要下上田抢收稻谷。”郑应光在描绘出一副祥和的田园风光的同时,向记者展示出右手的小手指,上面留有被镰刀划伤的伤痕。
“种田是比较辛苦的,每户人家几乎都是很穷,当时出村的道路都是泥路,出行非常困难。正是因为贫穷,才造成了每户人家都有人员逃亡香港谋生。”
随着祖屋的破旧加剧,村民逐渐搬离到新村,而祖屋后来一直租给外来人居住,几乎没有人重新建房,因此整个旧貌得以完好的保存,成为南山区最后一个保留原村旧貌的村庄。随着南科大拆迁建设的启动,这片老屋也结束了她的历史使命,为田寮村划上了第一个句号。
招商引资田寮新村兴建
田寮结束农耕时代,也就直接迈进工业文明时代。
改革开放后,在原有祖屋不能满足居住的情况下,田寮村当时的领头人又重新在一山脚下开垦出一片平地来,建设田寮“新村”。
“新村的建设是从上个世纪80年代初开始的,依旧是一排排的,一户一块宅基地,两层砖瓦小楼拔地而起,村民也就开始搬进新村居住。”郑应光介绍田寮村新的一步跨越。
田寮村由于地理位置的偏僻,改革开放的春风刮到这里,已经远远落后于靠海一带的村庄了。
“到了上世纪80年代末,村里才有第一个‘三来一补’港资企业,主要生产手提袋。当时,流水线的工人都是田寮村的村民。90年代初,引进的企业逐渐增多,村里有了资金,也就开始建设工业厂房”。
“后来企业不请自来,间间厂房都能够出租,村委和村民也就逐渐富裕起来。”郑应光告诉记者,随着企业的增多,村委为了保证村民就业,就与入驻企业商议,每个企业都要任命村里面的一位村民当厂长,除了企业生产之外,其余的事情全部负责。不久后,村里的村民多数都是“厂长”了。郑应光也在毕业之后当了几年“厂长”。
同时,村里为了维护村民的利益,让更多的外来人到村民家里租房,村委很少盖工厂的员工宿舍。这样,在外来人口不断增多的情况下,田寮新村也随着工业发展的步伐,自住楼房越建越高,从两层很快翻建到六层、八层。“平均每家楼层的高度都在七八层左右”。
进入工业时代,田寮村依靠“出租”,成为快速致富的一批人。“收租”成为村民的唯一收入来源。
南科大建设村庄搬迁转移
如果没有南方科技大学的建设,田寮村的村民还会继续坚守工业文明带给他们的“收租”生活。2007年,深圳筹建南方科技大学的最终选址落户在西丽的大学城。田寮村的“村命”发生剧大转变。
2008年3月,政府正式启动“南方科技大学和深圳大学新校区”拆迁项目,田寮村被整体搬迁。
“这种大事,政府一旦确定下来,很难再有改变,只有顺应时代的发展大势。村民都能够支持政府建设南方科技大学,支持教育事业,这是利在千秋的好事情,所以村民在支持南科大建设的同时,也为村民的未来发展争取相应的利益。”
“田寮村是个大家族,不能因为整体拆迁而变得七离八散,我们不能离开这个地方,所以我们要求在大学城周边的安置区内,再建一个田寮村,原有的村民还是住在一起,以前是一栋一户,现在只是改变为楼上楼下而已。”郑应光在考虑村庄的未来发展时,向政府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并被答应了下来。据悉,安置区的建设工程已经启动,预计整个建设周期是3年,2014年,田寮村的村民将在安置区内回迁,四栋现代化的住宅楼,两栋村民自住,两栋用来出租维持生计。而四栋楼周边的配套设施依旧属于田寮村的。届时现代城市化的“田寮村”将出现在大学城的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