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开拍卖行神秘面纱
几千年前，在西方诞生了一个神奇而又神秘的行当——拍卖。独特的交易方式，变幻莫测的拍品，出乎预料的结果，使越来越多的人被魅惑、被吸引，而在这个行当中，寿命最长、规模最大、最具权威的一家拍卖行，就是大名鼎鼎的索斯比。
英国作家罗伯特·莱西曾经花了15年的时间写了一本书——《拍卖帝国：索斯比拍卖行纪实》。从索斯比1744年寒酸起家，到近年来肯尼迪总统夫人的财产拍卖，再到举世瞩目的温莎王室财产拍卖，书中大量翔实的史料，再现了索斯比由一个不显眼的伦敦郊外国王街上的小店铺，逐步发展成为举世瞩目、群雄逐鹿的商业战场的历程。
索斯比拍卖行，成立于乾隆九年，这家具有两百年历史的大公司，见证了太多国宝珍品的兴衰沉浮，对索斯比拍卖行副总裁约翰·坦科克先生的专访，其实是在探访国宝珍品背后的故事。
索斯比“慈爱的拍卖帝国”
罗伯特·莱西的这本《拍卖帝国》能够畅销，足以证明西方世界拍卖行业的繁荣以及人们对此的熟识与关注，然而，这已经是将近10年前的事情了。今天，对于很多中国人来说，拍卖行业仍然充满着神秘色彩，索斯比也始终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说到拍卖行，普通人对它最粗浅的印象来自于电视里，一个拿着小槌的人站在台上喊价，台下各色人物举牌出价，一件东西的价格被越抬越高，直到出价最高的人将东西买走。可是拍卖真正的门道却决非如此简单。
约翰·坦科克先生介绍道，索斯比拍卖行起初是一家图书出售公司，在过去的200多年里，公司的规模逐渐壮大，现在拍卖行承载了各种拍卖业务，业务范围包括各种书画作品，中国陶制品还有名酒。公司的初衷是一个拍卖行，而不是商品成交商。原则上讲，公司只作为中介，接受收藏者的委托，替他们拍卖商品，从收藏者那里获取佣金，并从购买者那里获取奖金。艺术品来源的途径很多，大多数艺术品都来自欧洲和美洲，那里的很多人都有大量的收藏，其中包括银器、家具、书画和瓷器。索斯比拍卖行的收入来源有两个，一个是拍品出售者支付的佣金，另一个是购买者支付的奖金，通常佣金的比率高低与拍出的价格成反比，拍品拍出的价格越高，佣金比率就越低。
当记者问到拍卖的时候通常有一个起拍价，这个起拍价由谁确定时，约翰·坦科克先生回答，“这要从头说起，比如说你有一幅名画，我们对它的估价在10万到12万美元之间，我们会把这幅画的估价登载在拍品名录上，然后制定一个低于这个估价的最低价，而这个价格也就是起拍价，低于此价，我们就不会拍出这幅画。”拍品有起拍价，同样还要有一个底价，这个底价是出售者和索斯比拍卖行两者共同协商决定的。其中的依据是，“我们对某一拍品有我们自己的价值评定，而拍品的拥有者也有他们自己的心理价位，如果我们认为拍品拥有者要求的价格太高，我们就会拒绝拍卖，所以我们之间必须达成协议。”
虽然很多人笑谈拍卖师就是敲槌的，但不是什么人都能当拍卖师。约翰·坦科克先生说，“就像不是什么人都能成为出色的电视节目主持人一样，这确实需要天分，我们公司有员工2000多人，但是拍卖师只占其中的少数，你必须有独到的眼光、很强的表达能力、洪亮的嗓音、对数字敏感的大脑，这些都是连我都不具备的天分。”
对收藏者来说最大的风险在于，他的藏品由于某些原因拍卖失败，对拍卖行最大的风险在于经济的变化，如果我们不能很清楚地判断经济状况，从而调整拍卖品的价格，那么就会导致更多的拍品无法顺利拍卖出去。有人把索斯比拍卖行称为“帝国”，约翰·坦科克先生同意这种说法，但更愿意称它为一个“慈爱的帝国”。
1.04亿美元《拿烟斗的男孩》史上最昂贵艺术品
2004年5月5日，在索斯比拍卖行的一次春季拍卖会上，随着著名拍卖师托拜厄斯·迈尔的一声槌响，毕加索的名画《拿烟斗的男孩》以1.04亿美元的天价拍出，拍卖史上最昂贵的艺术品在这家创立了整整260年的著名拍卖行诞生了。
这幅毕加索的名画属于惠特尼家族，这个家族是美国非常显赫的名门望族，惠特尼先生曾经是美国驻英国大使，他母亲是很有名的收藏家，他们的收藏历史长达50年之久，惠特尼家族是在20世纪50年代的时候买下了毕加索的这幅画，当时他们花了2.8万美元，他们买这幅画就是为了给家里做装饰，惠特尼夫人过世以后，她的家人才把它拿出来拍卖。
之前毕加索的画作卖出的最高价格是5000多万美元，但是这次直觉告诉索斯比拍卖行的人们，这幅画将会超过任何画的价值，它是绝对的杰作，因为这幅画是毕加索在他创作的黄金时期画的，索斯比认为这幅画起码值7000万美元。但这个价格只是他们最初的粗略估计。
这幅画给了约翰·坦科克先生神奇的感受，“它不像流落在市场的那些作品，它是一幅被精心保存了半个世纪的私人珍藏，它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是因为它不仅是一幅名画，据毕加索自己的说法，这幅画是在他的创作风格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的时期创作的，它被人们当作是20世纪的一个标志，它的形象在明信片等各种商品上被人们所复制，所以它卖出这样的价格并不让我们感到意外。”
拍卖当天，《拿烟斗的男孩》先以5500万美元的底价开拍，十多位竞买者争相将价格抬升到7900万美元。随后，两位主要的出价人很快将价格一下提升到9300万美元，当时全场响起了掌声。但是，人们没有想到，一位神秘的买主紧接着将价格推到了1亿美元以上。最终，拍卖槌敲定了最后的价格——1.04亿美元。索斯比拍卖行没有透露这位买主的任何个人信息，连其国籍也不肯有丝毫暗示。
对于这次罕见的天价拍卖，索斯比的前期宣传可谓立下了汗马功劳。在毕加索创作此画之前，已为画中的巴黎男孩“小路易”画了三幅草稿。这些画在纸上的墨水画，呈现出男孩或站、或坐、或点燃烟斗，或仅仅把烟斗拿在手中。最终，毕加索还是让男孩以神秘方式出场，头戴玫瑰花冠，酷似法国象征派诗人魏尔伦诗中英俊的邪恶天使。众多专家认为，这幅画并不在画家最好的20幅画之列，而索斯比恰到好处地抓住此画原意含糊不清的特点，如同世人对《蒙娜丽莎》的种种解读一样，使不少社会名流和收藏家向《拿烟斗的男孩》抛出了绣球。约翰·坦科克认为，市场营销很重要，所以索斯比当然会为这次拍卖制作精美的广告，对它进行宣传，同时索斯比还与潜在的购买者们进行接触，但是这其中不存在控制，不可能强迫别人花一亿美元买幅画。
面对种种关于价格的质疑和评论，约翰·坦科克觉得这个价钱很合理，“我们一直在为艺术品拍出超过一亿美元的价格而努力，14年前我们的某件名画卖出了7000万美元的高价，凡·高的一幅作品卖出了8200万美元，所以我们一直在一步步接近这个目标。”
这幅画的出售也给拍卖市场带来了一些积极的影响。约翰·坦科克表示，“由于毕加索这幅名画的成功售出使得目前的拍卖市场发展非常健康，人们愿意将藏品拿出来拍卖，这是拍卖行业的好时期，但是下一个拍卖价格的纪录什么时候出现很难说，如果能够发现一件同这幅画一样名贵的画作，那纪录就可能被打破，但这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索斯比如何盖上诚信合法的印章
拍卖行是世界超级市场，人类财富的集散地。拍卖品中有达官显贵、总统皇室的古董宝物，也有来源复杂、民间收藏的昔日珍品，各种珍奇琳琅满目。而在这个纷繁的商业运作体系中，鉴定环节显得尤为重要，因为这是一切拍卖得以交易的首要条件，也是为拍卖行为盖上诚信合法图章的关键步骤。
通常拍卖行里汇集了各个艺术品领域内的专家，约翰·坦科克先生就是鉴定印象派书画作品方面的专家，他们往往通今博古，对一件艺术品的真伪、来历、兴衰沉浮了如指掌，他们是真正的学者。
对艺术品的真伪进行鉴定是索斯比拍卖行工作的主要环节。约翰·坦科克先生亲自鉴定的一些艺术品都有非常详细的资料，那些19世纪70年代后的艺术家的大多数作品都有记录，所以索斯比能将大多数的艺术品与相关的历史资料对上号。当然也有一些艺术品没有记载，那就需要与专家进行探讨，还有一些作品有被仿制的赝品，那就需要约翰先生和他的同事对物品进行详细的研究，以辨别它的真伪。另一方面，就要对艺术品的历史进行考证，最近索斯比正在考证一幅画，对它在二战时期的遭遇进行考证，因为那个时期很多犹太人拥有的艺术品被纳粹盗走，所以索斯比对这件作品每一步的遭遇和历史进行详细的调查，考察它与把它拿来拍卖的出售者之间的关系。
约翰·坦科克先生告诉记者，索斯比对文物以及文物的提供者进行身份调查和来源确认的过程很仔细：“大多数情况下，索斯比都认识艺术品提供者本人，并与他们建立联系，所以索斯比很有信心他们就是他们所提供的拍品的合法拥有者，如果是与索斯比不认识的提供者进行交易，一个陌生人拿着一幅价值几百万美元的名画走进来，索斯比就会问他这东西是从哪里得来的，索斯比会和他们在美洲以及欧洲等地的分公司联系，向他们打听这位提供者的信息，他是否此物品的合法拥有者。在拍卖前进行的一系列调查是非常苛刻的，因为索斯比不仅要保证每一件拍卖物品的真伪，还要标明它的名称，所以索斯比不希望把一件东西卖给某个收藏家后，过了一年发现我们根本没有权力拍卖它。”
天价国宝怎能不问出处
但同时拍卖行又是卖出拍品赚取佣金的盈利机构，面对可以卖出天价的古董国宝，它们是被偷来还是被抢来的是否就不重要了呢？
2003年3月，纽约索斯比拍卖行正准备拍卖一批中国西汉陶俑，就在拍卖开始前的20分钟，中国驻美国大使馆的官员以及美国海关人员赶到现场阻止了拍卖的进行。后经证实，这批陶俑原是陕西省西安市西汉窦皇后墓中的珍贵文物，是犯罪分子盗掘并偷运出中国的，而索斯比公司则根本没有对这批文物进行拍卖的合法权力。2004年6月17日，经过长达一年的交涉，美国海关在中国驻纽约总领馆举行了交接仪式，正式将6件被盗走私出境的西汉陶俑归还中国。至此，国宝顺利回家。
约翰·坦科克先生对此表示，他们通常对收藏家都有详尽的了解，碰到不熟悉的艺术品提供者，他们会对此人此物进行了解，尤其是对拍品的来历，它每次更换主人的历史都会仔细地追溯，他们不会违反任何国家的遗产保护法，拍卖任何非法得来的物品，但是针对中国陕西陶俑以及圆明园掠夺品的拍卖，约翰先生只能以工作的疏忽做答，对这些国宝的来历三缄其口。“这一点确实令人遗憾，我们在尽一切可能遵守各国的遗产保护法，我们最不愿惹上官司或什么丑闻，从我从事的画作拍卖来看，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很成功的。但有时如果由于我们鉴定上的疏忽出现了类似的问题，一旦发现，即便拍卖名录已经出版，我们也会将拍卖会取消。对于中国来说，拍卖行业正值起步阶段，对有些拍品来历的调查在拍卖会举行前无法进行得非常彻底，但是我们决不会做违反中国或者其他国家法律的事情。”
拍卖行在艺术品市场里应该扮演怎样的角色，是一个绅士，还是赚取利润的商人？约翰·坦科克先生有他自己折中的看法，“我们是一家跨国公司，我们确实希望赚取利润，这并没有错，另一方面，我们的员工有不同的工作背景和生活经历，绅士这个概念有点抽象，我希望自己是一名绅士，但是我们索斯比只希望自己能行得端，成为联系出售者和购买者之间负责任的代理人，我们在尽力做好自己的工作。”
中断30年后中国拍卖再起步
拍卖是一个复杂的行业，做好自己的工作的确并非易事，商人也好、绅士也好，索斯比能够在260年后仍然岿然不倒就足以证明了它的实力。那么，中国人是否也能创造出“索斯比”一样的商业神话呢？由于新中国成立后计划经济体制的原因，拍卖业在我国中止了30年，真正的发展始于改革开放后的十余年，我们是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以极快的速度追赶、“补课”。虽然进展显著，但缺乏现代科技、专业人才、集团化、专业化管理模式仍然是中国拍卖行业面临的巨大挑战。在这种起步阶段，索斯比的经验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而索斯比对中国市场也有很大的期待。约翰·坦科克先生说，“我们成立于1744年，也就是乾隆九年，我们在这行里已经干了太长时间，所以我们的眼光是很远的，我们追求的不是短期效益，我们对中国艺术品市场一直有很积极的作为。香港成立的分公司已经有了30年的拍卖历史，随着中国经济的飞速发展，内地的一些收藏家们将眼光投向了海外拍卖市场，在伦敦、纽约、香港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我们目前正在观望和接触这里的艺术品市场，在我们采访的这家酒店我们看到的是一些将会在两周后香港进行拍卖的拍品，所以我此行的目的就是视察情况，而我私人的目的就是，我喜欢来中国。”
约翰·坦科克先生在中国看到了巨大的变化，“上个周末我去了中国美术馆，在那里观看了法国印象派画作的展览，为了庆祝中国的法国文化年，法国政府带来了许多难得一见的珍品，我都没想到他们会舍得让这些杰作经受路途颠簸。但是更令我振奋的是，这个美术馆里到处都是年轻人，少男少女、中学生，他们忙着拍照，记笔记，充满了热情。我认为让人们投入大量财力买一件并非生活必需品，还确实需要一定的时间和相当的理智去考虑。”
起步阶段的中国拍卖业也让约翰·坦科克先生看到了许多问题。“我最近见到了在中国大陆举办的第一次拍卖会的拍品名录，觉得十分地不专业，上面的英文根本看不懂。由于历史原因，大多数拍卖仅仅局限于艺术品、瓷器、书画，有时候也会有一些珠宝，但是看看北京、上海日新月异的变化，总有一天中国的收藏家们会涉足其他领域，像西方油画、当代画作、现代艺术品，这些都是我所关注的领域。”
最初的拍卖只是一种游戏，并不像今天这样光彩。最早的时候，会有一些水手、不务正业的人去参加拍卖。约翰·坦科克先生认为，这是进行艺术品交易的一种传统方式，直到近期，也就是20世纪60年代，它才逐渐向专业化发展，更多的人参与进来，随着艺术品市场的扩大，随着国际上对此领域更多的关注，会有更多的人参与到艺术品市场交易中来，人们的生活水平达到某种档次的时候，就会有丰富生活的需要，就会去购买名酒、名画、瓷器，这些会逐渐成为他们的生活方式。他说：“我相信，这无疑是人类社会和市场的一种进步。”
索斯比拍卖行简介